无猜也不好再缠着潜真,转头等他拿主意。 “哼,荒郊野岭,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妇人?一定不是好东西!” 潜真点了点头,神色有些忧疑。 “恐怕这只老虎只是打头阵的,适才亮光符炸开,我们已经完全暴露了。” 无猜闪身紧靠潜真,凝神注意着周围的草木。 “先慢慢去篝火那拿行李。” “嗯!” 无猜乖巧地点头。 只是还不等他们行动,靠近山岭一侧的草木丛便忽然如浪头般翻涌起伏。 密密麻麻的窸窣声漫了过来。 静夜中,闻之头皮发麻。 花凋草折,黑潮涌动。 眨眼间,漫山遍野的草地上都覆盖了一层涌动的暗黑釉质。 “是鼠群!无猜,起黄玉!” 如针脚般密麻的黑灰老鼠相互绞缠着,冲了过来。 转瞬便涌到他们脚边,无形护罩的阻挡下,翻起了一阵鼠浪。 臭气顿时扑盖住两人。 潜真手持符箓,欲待驱动烁砂灭鼠。 却见这铺天盖地的鼠潮让过他们,朝着时不时传来急切喊叫的方向涌盖而去。 几个呼吸之后,草木渐静止,微微摇晃。 地上狼藉,如被浅浅犁了一遍。 鼠潮过去了。 “这……难道不是冲我们来的?” 无猜轻拍小胸脯,松了一口气。 任谁看到这铺天盖地的老鼠潮,也会害怕。 潜真牵着她的手,慢慢走向篝火。 “这种异动,那边会有什么异常?还是因为这个女人召唤?” 无猜抿了抿嘴,伸长脖子朝那边张望着。 篝火“噼啪”,橙黄的光纱驱走了他们身上的黑暗。 “这种事,我们还是不管得好。收拾东西,咱们换个地方!” “哦。” 潜真和无猜收拾好东西,也不敢再用亮光符和火把。 逆着那呼救声,慢慢地行进。 穿过一片长长的林木之后,前方豁然开朗。 放眼望去,阡陌交横。 那大片大片的田地之后,闪着星星点点的昏黄灯火。 两人对视一眼,都很惊讶。 没想到丛林深处,竟然还藏着这么一个小村落。 无猜忽然低下头,有些愧疚。 “那,刚才那个叫救命的妇人,可能真的遇到了危险。” 潜真也觉得有些愧疚,叹了口气。 “我们身处危险境地,不得不小心应对。能帮则帮,帮不了也是无可奈何。” “唉,好的吧。” 潜真顿住脚步,走到一株三四人合抱粗的大树旁。 “现在太晚了,咱们进村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。就在这棵大树下休息一晚,明天去村子里打听一下方位。” 他走到拱出地面的粗壮根枝旁,刚想坐下。 便听到一旁树根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。 粗壮的树木底部响起木板摩擦声,可容纳一人钻入的大洞显露而出。 潜真猛地后纵,站在无猜身前。 随后,一个满面惊恐的粗壮妇人着急忙慌地攀了上来。 乍一看到无猜和潜真,整个人抖如筛糠。 她满身尘土草叶,甚是狼狈可怜。 “你不要怕,我们是好人!” 无猜连忙出声安抚。 看清两人样貌,那妇人稍稍平静,“呀”地轻叫。 转身去堵那树洞。 洞中却传来密密麻麻的窸窣之声。 “救命啊!” 妇人吓得将手中木盖扔到一遍,拉起两人便向村子跑去。 “快走!快走!是鼠妖!” 只是妇人哪有鼠潮涌得快。 转瞬间,三人身前身后的地上便铺满了密密麻麻的老鼠。 潜真不动神色地拨开了妇人的手,将无猜和她隔开。 “大姐怎么从那树里出来了?这老鼠是怎么回事?” 那妇人惊魂未定,只一个劲哆嗦着紧靠潜真。 鼠潮渐渐聚拢,层层叠叠地堆了起来。 不一会,密麻的老鼠堆仿似烂泥融化一般,合成了一只如马车大小的大鼠。 几根硬须如同钢叉,两颗吐露出的鼠牙钢刀一般泛着蓝光。 双目猩红。 微粉的鼻子一轩一轩,像是在分辨三人的气味。 “又变大了!” 妇人呆愣愣的望着大鼠。 潜真轻轻捏了下无猜的手,给她递了一个眼神。 无猜会意,脸露犹豫,但还是将黄玉牌的无形护罩从妇人身上收了回来。 “唧唧——” 大鼠冲着他们发出一声尖利的鸣啸,如刺穿脑。 潜真感觉心头一阵烦恶。 硕大鼠躯化作一道黑影,瞬息便冲到近前。 前爪利齿齐发,硬风吹得他们发丝乱舞,正好对准了三人的脑门。 妇人惊得一屁股坐地,腥臊尿味漫了出来。 黑硬如大型弩箭的鼠爪当头刮下,她呆如木鸡,直愣愣等死。 潜真悬着的心稍稍放下,一手握起一张金气符。 一把抓住离妇人天灵盖只有几分的鼠爪,轻轻一带,另一只手掌竖立额前。 闭眼上切。 闪着极淡金芒的指尖破开了钢刀般的利齿,蓝芒溃散。 “唧唧——” 尖利的穿脑鼠啸自溃散的齿间透出,潜真大脑一震,手中放松。 原本硕大的鼠躯迅速隆起无数疙瘩,如同溃烂一般。 密密麻麻的疙瘩开始涌动,顶破鼠皮后“哗啦”一下,流出了无数的老鼠。 劈头盖脸淹没三人身影。 感觉全身都鼓鼓涌涌地爬满了老鼠,潜真心头恶寒。 “呀啊——” 耳旁传来无猜的尖叫,股股风流自她身上乱窜。 老鼠群如粘稠的烂泥,被搅得四散落地。 不一会又再次聚拢融化,恢复了硕鼠样子。 那两颗利齿仍在,只是蓝芒暗淡。 这次,它没有再冒然前冲,一双猩红鼠眼警惕地盯着潜真。 压在鼠头下的细爪不安地刨动地面。 掀起一阵阵尘土。 潜真踏前一步,指了一下早已晕厥的妇人。 “护好她。” 无猜一步踏到妇人身边,拉拉潜真的袖子。 “你小心啊!” 潜真淡淡一笑,轻点地面,拔然上空,双手合起,旋转着身子朝硕鼠猛钻而下。 如一道旋风直砸鼠躯。 硕鼠掀起的尘土卷成了一道土流,而后,被潜真急速下钻的气压轰到地面。 绽了一朵尘花,向四周一丈之地弥漫开。 呼啸声渐渐止息。 潜真身影自尘土中高高跃起,落到了无猜的身边。 “小心脚下!” “啊!” 无猜轻呼。 只见硕鼠原本所在,尘土落地,现出了一个大窟窿。 两人凝神戒备着,脚下的地面忽然轻轻摇动起来。 暗沉的流动声响渐渐透出地表。 潜真分明感觉到了脚底强烈震颤,连带着双腿都麻木。 地面如同水面一般起伏波动开来。 道道裂纹伸展,土流滚滚,绵延无尽的鼠潮分成无数道流波朝着三人冲涌。 无猜已入冲气,对于黄玉牌的驱使更上一层楼。 无形气罩猛地阔了一倍。 冲撞得鼠流翻卷砸地,激起无数血花肉沫。 血腥味一起,鼠潮如狂。 冲击之下,无猜面色陡然一白。 潜真一咬牙,便打算以金气二符施用烁砂。 鼠潮陡然退却数尺,如同一体。 如风卷浪,高高堆起。 远远望去,如同在大地之上隆起了一道溃烂黑肿的圆疮。 圆疮一涌一卷,又如醉汉呕吐的烂嘴。 掉出了无数黑灰的老鼠。 两人,鼠潮,静夜,弯月。 隔着阡陌的小村子仍然一派安详,昏黄的灯光已然寥寥。 围成一圈的鼠潮涌动着,再次收缩聚拢。 密密麻麻的鼠声“吱吱”爆发出来,融化成了一只屋宇般的大鼠。 潜真此时才明白,它适才刨地,是在呼唤更多的鼠群。 “唧唧——” 这次的鼠啸如撞锤,冲击得二人大脑一片空白。 潜真回过神来,尖利的巨大鼠齿已然刨刮到胸前。 劲风割面。 无猜回过神来,急忙重新祭出护罩,却已然救援不及。 潜真连忙下腰,手中金土二气符合用,在利齿刨开衣服的同时贴在了肚子上。 一声比金铁稍显沉闷的凿击声响起。 大鼠似乎也被震得呆了一瞬。 潜真伸手抓住重压在身的如椽大齿,空着的手作掌刀。 “给我断!” 横斜上劈,“噌”地锐响,两根椽齿齐齐而断,喷出紫黑色的毒血。 如雾如烟。 潜真瞳孔紧缩,心头泛寒,猛拍压在身上的断齿,游鱼一般滑出了齿地夹缝。 那紫黑毒血却如伞盖一般遮罩而来。 他避无可避,只得在半空翻身背转。 一道强风自他背后吹过,同时也将他吹偏数尺。 转头望去,只见那原本如伞盖铺张的毒血倒卷而回,尽数泼洒在了狂怒顶冲而来的大鼠头上。 大鼠眼睛被迷,甩头以断齿乱刮,压在脑袋下面的利爪也伸了出来,胡乱抓刨。 无猜揪着昏厥的妇人堪堪避过,有些气喘,伸展嫩白四指指向大鼠。 潜真落地,捏一把汗,多亏了她以气流卷回毒血! “送我过去!” 他望向脸色更白的无猜。 无猜咬牙,再次送出气流,将潜真吹到大鼠头顶。 “给我死!” 趁着大鼠眼睛被迷,尘土四起的空当。潜真于空中倒转,戟指而下。 指尖极淡的金点隐隐约约。 “嗤”地破入了大鼠的头颅。 “唧唧——” 大鼠痛叫声中,以创口为中心的皮肉翻涌,再次隆起疙瘩,流出了无数的黑鼠。 鼠潮涌入地表裂缝,从另一侧破土而出。 再次凝聚成了一头稍微缩小的大鼠。 完好无损。 潜真轻轻落地,心头却积满怒意。 大鼠猩红双目望来,似含讥诮。 “无猜,这次我们要噶了它的蛋!还行吗?” 无猜勉强一笑,点了点头。 “恶心玩意,受死吧!” 潜真身形电闪而去,激起一圈尘埃。 “唧唧——” 大鼠怒啸,人立而起,亮起鼠爪利齿,轰然砸向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