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三爷呢?” 宋忌一身甲胄,沉着一张脸,在门阶下翻身下马,将马鞭随手丢到迎着自己下马的小厮手里,走进了自家宅院。 门口迎着的两个下人,一人牵马,一人亦步亦趋的跟着他,道:“三爷在府里呢。” 听闻宋誉今日竟是乖乖在家呆着,宋忌一直紧锁的眉头略略松了松,边走边道:“那疯颠摸样可有些好转了?” 那下人在后跟着,脸上露过几份古怪神色,回话道:“比先前好了许多。” 宋忌又问道:“我不在这这几日,三爷可曾出外厮混?” 下人摇头道:“不曾,这几日都在府内。” 宋忌轻轻颔首,便不再说话。走不多时,便过了前院。忽闻前面偏居传来阵阵钟磬之声,随着而来的是一声声几人同口而唱的长歌。这歌声词怪腔异,与西都乐坊里的曲乐大相径庭。 宋忌的脚步顿了一顿,回首看了一眼下人,便又向前走去。 那下人紧跟在后,为自家主人解释道:“三爷这些时日不曾外出,常召集我们教些曲儿唱个乐呵。” “什么?” 歌声所在的偏居没有阖门,宋忌来到门外向里望去时,房内数人仍在引颈长歌。这居所不大,物件摆设有序。当中有五男四女,除却领头的宋誉一身绫罗及身外,其它人均是青衣小袄打扮,显然都是宋家下人。 宋誉与宋忌长相大为迥异,宋忌身高八尺有余,魁梧英伟。而室内居中的宋誉高七尺三、肩宽腰窄,修长身躯。所着一身青黑深衣,头带高冠,衣袖宽而起舞,腰系勾带,生得俊美非常。 宋忌隔门相看时,宋誉正在居所内面对着八个下人,闭目做享受状,双手放前,长袖下摆几欲垂地,右手拿着一根尺长的枯枝不停上举下放。在他枯枝指挥下,面朝他的下人们双手合什放在小腹上,嘴里唱着连他们自己也不明白其意义的怪腔,边上的二个下人不时敲钟鸣磬,以迎合这怪调。 宋誉教一句,他们就学一句,前后都会了,便七人合声唱一遍。只是下人们感觉三爷教的这些曲乐也忒怪,虽然那曲调易记且上口,但那词句却半份都听不懂,全然不是他们西都长安的方言。 “你问我顶你个肺需不需要理由?” “我说顶你个肺需要理由吗?” “你说难道真的不需要理由吗?” “我说你还问我,我就放出神兽……草泥马……” 偏居里众下人在宋誉教导下长歌不歇,正唱得物我两忘之际,忽闻门口处传来一声怒喝。 “胡闹!” 宋忌铁青着脸迈入房内,心下气极,瞧着宋誉怡然自得不以为辱的摸样,胸膛间更是怒火大盛,左右窥了窥,就近寻了一物事朝宋誉砸将过去。 “瞧你从章台女子那学的这些本事,越发的会作践你自己了,竟学起这伶人行径来了。” 宋誉吓了一跳,慌忙躲过宋忌砸过来的物件。看着宋忌气得面色铁青,心下大呼不妙,忙丢了枯枝,双手对着众下人一阵乱挥,低声道:“还不快散去!” 众下人哪里敢就此散了,悉数跪倒在地。 宋誉刚想和哥哥打个哈哈,忽然看到一个物件又从宋忌那手里飞将出来。等他反应过来时,已经是来不急闪避,感觉道腰腹部一痛,便“哎呀”一声,就势倒往一旁的墙上。随即双手按着被击打到的部位,“哎呀哎呀”的唤个不停。 宋忌冷哼一声,沉着脸走了进来,环顾一圈,大手一挥道:“你们先出去,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们跟着三爷胡闹,我拆了你们双手双脚。看你们还拿什么来咋呼。” 众下人连声应是,悉数急急退了出去。 待人尽退了,宋忌斜着乜了仍在唤痛不已的宋誉一眼,冷声道:“莫再做这种惹我厌恶的妇人之状,我那下使了几份气力我知道,你如果还是这般狼嚎,那我就再给你一下子。这次保证是十份气力,让你唤得做不了一点假。” 宋誉嘻嘻一笑,见宋忌并非是真个恼他,腆着一张脸,甜声唤了一声:“阿兄。” 宋忌冷哼一声,伸手到颚下的红缨绳上,欲要解下头盔。宋誉乖巧的趋身而过,为宋忌将他的头盔接到手里。 宋忌看了他一眼,见宋誉虽是双手捧着头盔,但手肘仍是在摩挲方才宋忌砸中他身上的部位,显然还是有些疼的。 想起这个弟弟在床榻上昏迷了月余,伤口渐渐愈合后,又满口“我日我日”的疯癫了月余,这三个月尽在床榻之上过了,自己自小就宠着他。窥得这情形,不由心下软了软。轻叹了口气,道:“你也这般大的人儿了,莫让阿兄每次回来都说你。” 宋誉忙连声应道:“三儿省得,三儿省得,以后定不会让阿兄操心。” 宋忌“哼”了一声,道:“自打这次受伤以后,你嘴巴和往前相比,怎么跟摸了蜜儿一般?” 宋誉表情有些古怪,半晌后道:“这不是三儿懂事了么。” 宋忌道:“你要是懂事儿了,张冲的那几刀你便没白挨。” 宋誉眉头一皱,似有些厌恶,道:“阿兄,你以后莫再说那事儿。” 宋忌回头见宋誉脸上有些阴沉,拍了一下他的肩膀,道:“非是阿兄不愿马上为你出气,现在不比以前咱在王家的时候了。你也莫去怨武启侯爷,张冲是阑家的人,他能在陛下面前为你脱罪已是尽了力了。” 顿了一顿,宋忌又道:“你也应该管制下你胯裆里面的玩意,不是什么女人你都可以去沾惹上的。除了侯爷给你吩咐的女人,你以后少让你的胯裆给你惹祸。” 宋誉点头道:“三儿省得,阿兄放心。”只是那表情却是说不出来的古怪。 “我刚从宫里回来。”宋忌将宋誉手里的头盔接到自己手上,来回走了两步,显得无限烦恼。 宋誉看着宋忌锁紧的眉头,问道:“阿姐有事么?” 宋忌摇头道:“你阿姐倒是没事,还是和往常一样。只是启儿怕是要离开他阿母了。” 宋誉一愣,道:“陛下现在就给启儿封王了,封去哪里?”想了想,又觉不对,道:“启儿才七岁,没这般先例啊?” 宋忌沉着一张脸,对上宋誉的眼神,有些无奈道:“不是封王,是陛下已有意让启儿去南楚。”